《哪咤之魔童闹海》（下称“《哪咤2》”）史无前例的火了，自春节期间上映以来，一路好评不断，票房收入更是喜人，不仅刷新中国影史票房纪录，更有望冲入全球影史票房前十。这除了归功于美轮美奂的画面细节做到几无挑剔，更重要的是这部剧高超的叙事能力，让不同年龄不同阅历的人看到的内容，都各有不同。


在我看来，这剧最大的看点在于认知论层面：为仙，为魔，为妖，标准不在身份标签而在“做了什么”和“如何做”，判断标准在于是否对宇宙众生生命的同等尊重。只是，仙界掌握了话语权，以妖和魔的标签禁锢了异族，让它们时刻处于被捉妖队缉拿的境地，虽也有机会被选中入仙班，千万般修炼功夫外，听话忠诚是重点。

于是，当最后发现是无量仙翁拿异族生命炼成滋养本族生命力的大力丸，以能永霸三界，无量仙翁这个“妖魔鬼怪”的一面终于浮出水面。此时，魔丸附体的哪咤喊出的那句：“若前方无路，我就踏出一条路；若天地不容，我就扭转这乾坤。”，就有了具体的指向。

一

《哪咤2》讲的是，经历天劫之后，哪咤、敖丙保住了灵魂，却未留住肉身。太乙真人就用七色宝莲给二人重塑肉身，但在俩人肉身还欠那么一点火候的时候，龙王和申公豹因疑惑敖丙已死而率兵逼临陈塘关下，敖丙为劝父息兵离开七色宝莲，肉身不保，七色宝莲也被焚毁。为了重塑俩人的肉身，哪咤和敖丙的魂魄共用哪咤的肉身，奔赴阐教本部“闯关”，希望通过考核后获得玉液琼浆，助七色宝莲恢复如初。

考核之路上有两个看点，一是魔丸附体的哪咤不能用魔力参加考核，只能灵珠附体的敖丙出战；二是武力收复的三妖被捉拿时都正津津有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魔丸和灵珠双附体的哪咤依靠药力压抑魔性，药性失效时靠着无论如何也要拿回玉液琼浆让好友敖丙复活的信念支撑着压住魔性，终获全胜。而那三个妖，食草的土拨鼠们正在自己的山头砍柴做饭饮食，一派祥和；石矶娘娘，正在和魔镜闲扯自己是不是最美；申公豹他爹申正道，正一心辛苦训练众小妖，让他们也如申公豹那样，荣升仙班。只是没有想到，只要挂上“妖”名，就没有存在的理由，被捉妖队捉去成了仙丹原料。

顺利拿到玉液琼浆的哪咤和敖丙回到陈塘关，却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哭喊着寻找爹娘的哪咤发誓要去找龙王报仇。因为，当时离开陈塘关时，外面密密麻麻围着的正是申公豹领着的龙王给的“军队”。

此时玉虚宫中，无量仙翁听闻陈塘关被焚，怒指围关的龙王和被龙王禁锢的妖族，他发誓要将他们抓获，就用炼丹的天元鼎将龙宫从根铲除，从肉体上消灭祸害人间的这些妖魔。

只是，无量仙翁在遇到李靖夫妇后被撕下了面具。正是无量仙翁本尊，在哪咤为救敖丙而拼力闯关时，下凡血洗陈塘关，杀戮全关性命，又焚尸灭迹，妄图嫁祸于龙族和妖族。所幸，哪咤父母被申公豹救了下来。这个不被元始天尊选为十二金仙的妖界仙人，正是因为长于思虑和多谋落选。曾经的捉妖队队长申公豹相当熟稔无量仙翁和捉妖队的做派，就没有被申小豹哭诉父亲被哪咤砍杀掉一只手的消息蒙蔽，他深知幕后人是谁。

于是，一场大战在无量仙翁和龙族、妖族以及李靖一家三口间展开。不幸的是，哪咤母亲殷夫人和其他一些妖族一样，也被天元鼎炼为仙丹，失去了性命。失去了母亲痛苦不已的哪咤，却被天元鼎的三味真火补全了肉身，几番打斗下来，无量仙翁和他的捉妖队落荒而逃，困在天元鼎的妖魔们得以获救。

自此，全剧高潮落下：无量仙翁是要在三界比试之前将他视作对手的龙族和妖族统统炼做仙丹，一劳永逸地扫除潜在的挑战者，同时又用妖族和魔族生命炼成的仙丹提升本族的仙力。但是，无量仙翁不也是个树精么？他不也是妖魔中的一员么？贴上“仙翁”的标签就可以对其他妖魔生杀予夺了？

经此一役的哪咤开始摆脱魔性，成长为强大少年，敖丙也告别了远遁的龙族，和哪咤一道去闯出一片天空：他们是要打破这妖魔仙的标签，去为天下众生闯出一片天么？

东海龙王敖光带着龙族远遁了，不再生活在这个由仙界掌控的世界，那个外貌有些狰狞的申公豹早也辞职“捉妖队队长”，开始为解救徒儿敖丙性命奔走，后为挽救陈塘关百姓性命而和无量仙翁一伙干上了。灰溜溜逃回玉虚宫的无量仙翁丢掉了炼丹的天元鼎，绞尽脑汁地在想如何应付闭关回来的元始天尊。

影片至此结束。

二

《哪咤2》在揭下仙界面纱方面比《西游记》更往前了一步，《西游记》里的仙子们只是有人情世故的算计，让求仙的唐僧师徒历经患难，但不会无端害了性命。《哪咤2》中的仙界算计却是枉顾他界性命，乃至击穿是非规则底线，只为的仙界一界的地位永固。

但如果，站在阐教的立场上，无量仙翁为了让阐教仙人们一直能站立于被膜拜的仙殿，他栽赃龙族、陷害妖族、扼杀人族，在阐教内部也是可以被允许采取的手段吗？影片结尾没有说，因为阐教掌教师尊元始天尊正在修行，无量仙翁这个大弟子不过是代师值班，他为了保持阐教在人妖魔仙中的至上地位而使尽手段，不知在接下来的续集中会有如何命运，很值得期待。但是，无量仙翁担心的只是天元鼎没有了，至于栽赃、陷害和扼杀行为，不在他的顾虑之中。

还是回到这部续集，站在宇宙万物生命皆要存敬畏的角度，阐教仙尊地位比人的生命、妖的生命、魔的生命重要吗？何况，妖、魔还在刻苦修炼，以能够早日被阐教收编，荣登仙位。为了阐教自己的利益而置其他族群的生命于不顾，甚至还拿来作为提升仙力的丹丸，无量仙翁的所作所为可称之为“兽行”。

何为仙？何为妖魔？在无量仙翁为了阐教一教利益戕害其他族群生命时，他是魔；在申公豹对抗无量仙翁救下哪咤父母生命的时候，他是仙。

仙魔自一体，是仙还是魔，不过是空虚的头衔，真实内在底色，却是要靠所作所为来判定。如此而来，行仙事的仙才为仙，不行仙事，干尽妖魔鬼怪的行为，再贴标签，也非仙。

时人喜读《心经》，其中有一句就说“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也就是说，世间万物存在的、发生的都是多种因素聚合而成，在瞬息万变，不会固受曾经的过往。无量仙翁，在当初升任金仙的时候，应该不是当今的模样吧。